朱聿键还没到。朱由检倒是也不急，坐在原地吃了好几个红薯。郑成功在一旁举着球杆，一根一根给他讲。
“诶呀，讲那么多干嘛？等开打的时候，你告诉我怎么打不就行了。”
“这个是不行的。”郑成功摇了摇头，“捶球是智力的比拼，所以这就跟下棋一样。下棋的时候，观棋不语真君子。打球的时候也是严禁有人在旁边插嘴的。”
“那是老黄历了。原来球场就那么一丁点大，有人在旁边指指点点那确实没什么好玩的。可你看现在呢？其他地方有这么大的球场吗？”
朱由检朝远处指了指——
这里是紫金山东麓，面朝早晨的太阳。在这个点，也就只有这一处化了霜。此时正是打猎的好时候，山林里的野猪和狐狸一个个吃得膘肥体壮，各种名贵山珍也是正当时节。
然而并没有百姓能到这附近来。
这里是紫金山上，理论上这里还是孝陵。孝陵之内不允许百姓进来采山，不得随意进出——当然，这对他们来说当然是没什么问题的。
至于“坟头打球大不敬”这种事情，不存在的，孙子的事情能叫大不敬吗？
至于满朝文武的非议，那就更不用怕了。钱谦益自己来了，要挨批那第一个遭罪的人就是他——这也是朱由检把他叫来的缘由。
等孝陵的范围重新划定了，那么这些问题也都不存在了——这个问题是迟早要解决的，因为今后有不少政府机构都要搬到南京来。要是不重新划定孝陵的范围，到时候各种“坟头”问题会越来越多。
就算是为了文武百官的身体也是要重新安排的。因为现在紫金山上不能骑马，就算到了钟灵街也不例外，孝陵卫自己的马场都在外头。
这就使得现在六部的文书工作全都要靠肩扛手提来完成，以往能快马传的信现在也得用两条腿来跑步送。
所幸现在皇宫已经废了，六部新建的衙门全都从南京各处集中到了紫金山附近。所以就算是跑路送信也没什么大碍，反正也没多远，只当是健身。
紫金山东麓算是个例外。因为这里靠近孝陵卫的马场，离孝陵也非常远，所以车才能开过来。
从能坐车的地方来的，比如朱由检，便是坐着车来了。
若是从没法坐车的地方来，比如昨晚上熬了一夜的钱老头，他就只能坐着轿子来。
钟灵街现在没法安排那么多轿夫，就算是钱谦益也只能坐两人抬的轿子。两人抬的轿本就不稳，这一路上还有不少地方很少有人走，地砖歪七扭八，有的地方还长了草。
钱谦益方才便是这么一路颠簸着到了球场——朱由检烤红薯的时候，钱谦益还坐在那边烘火，一动不动。
一边烘着火，钱谦益的眼睛也四处打量。
他满目苍凉，目光所及之处连一缕炊烟都没有。他觉得自己都不像是在南京打球，他觉得自己像是苏武在牧羊。
风呼啦啦地吹过，吹起地的上露水，让空气中多了几分水汽，也让体感温度变得更低了。
钱谦益裹紧了披风，好让自己暖和些。
潮湿的冷空气扑到他的嘴唇上，润湿了他干燥的嘴唇。